这么多年了,我还是笼罩在这部电影的恐怖气氛中,对于偏爱悬疑惊悚类影片的我来说,若有人要我推荐一部最恐怖的电影,我还是会首先想到《咒怨》,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,看过《咒怨》以后,我基本不碰日本鬼片了。所以之后有没有青出于蓝者,也就无从知晓。
也是从《咒怨》开始,我很抗拒被害人软弱无力,伸头受死的电影,更接受像《招魂》,《潜伏》这样的情节,哪怕最后是绝望,也起码不那么黑暗。电影中死去的数十人,奋起抗争的实在太少,在伽椰子怨毒的眼神中,他们一个个丧失了斗志。
看电影的时候因为太过害怕,很多情节都没有看明白,伽椰子也只给我留下了一个阴狠怨毒的刻板印象,而翻开小说才看完第一章,我却深深地同情起这个女人来。
很意外地,开篇是以伽椰子的口吻来叙述的。那个后来变得极为残忍的女人,现在竟然是以温柔娇弱的口气,慢慢地述说着自己的成长。 因为父母工作忙,伽椰子从小就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关爱与陪伴,一个人在大屋里生活的她,变得阴郁腼腆,让小朋友们和同学们都避之不及。她爱上大学同学小林俊介,竟然是因为他记得她姓川又!她嫁给佐伯刚雄,也只是因为他说了一句“伽椰子,我要你。”
“伽椰子,我要你。”这句话让她感到被需要,让她感到幸福。每天晚上,她都期待着刚雄对她说这句话。然而并不是因为她喜欢做爱。这里有一段伽椰子对做爱的描述:
“其他男人是如何我是不知道,不过,刚雄的方式却很粗暴。与其说那是爱我的表现,倒不如说是压制我、击垮我,让我跪在他的脚下,成为完全服从他的奴隶之仪式。每次在床第间发生这种行为时,我便会因喘不过气而想吐,因屈辱而呻吟。当身体被贯穿,向上举起的时候,便会因那样的冲击而发出悲鸣,如被征服的殖民地人民无法不挣扎。”
同样的,在后面的章节里有一段佐伯刚雄对做爱的描述:
“(伽椰子)最吸引人的,莫非是在做爱的时候,满足了刚雄强势的征服感。
征服——对了,就是征服。 对刚雄的要求,伽椰子完全的接受,并且满足他,只要刚雄要求,不管是什么行为,怎样的体位,她都没有拒绝。披散着乌黑长发,纤细的身体微弯成弓状,难过地喘息,激烈地挣扎,淫荡地呻吟,如娼妇般的淫乱,如野兽般的喊叫。
刚雄下定决心,要跟这个女人在一起。 ”
我反复地对照这两段话,不禁为伽椰子感到心酸。她想要一点爱,想要一点被需要的感觉,因此甘愿强忍着痛苦去迎合佐伯刚雄的征服欲。而其实佐伯刚雄并不爱她,她对于他来说,和一个物件差不多,他不会去考虑这个物件的感觉,他也对这个物件的喜怒不能感同身受。他第一次发现伽椰子很美的时候,产生的不是爱,而是一种欲望的邪念,就连告白的时候,他说的也不是“我爱你”,而是“我想要你”。对于他来说,这个漂亮的物件是喜是悲没那么重要,重要的是“它”完全臣服于他,且完全属于他。 因此他武断地认为伽椰子偷情时,毫不怜惜地殴打她、虐待她、一刀一刀地处死了她。过后,他也毫不后悔。 因为对于他来说,她不过是一个物件。
这部小说中,处处可见男人对女人的物化观念。书中的男人,大多从”性“的角度来观察女人,至于这个女人的观点与想法是什么,就根本不重要了。比如德永仁美公司的保安,常常以猥亵的眼神盯着她的胸部和双腿看,而任美告诉他厕所有鬼的时候,他毫不在意,还在开下流的玩笑。警察中川跟仁科理佳了解案件情况的时候,也忍不住去看她”纤瘦的身材和特别突出的胸部“,至于理佳说的话,他完全不相信。
而作者在写到这些女性时,也刻意去细致描写她们精致的妆容与服饰,仿佛在暗示这是对男性的一种迎合,恰似伽椰子迎合佐伯刚雄。在远山响子的章节里就提到,响子在出门前认真检查自己指甲油的颜色和服饰是否相配,包包与鞋子是否搭调。而在以前,响子曾是刑警,在基本全是男性的圈子里工作,与男性一同竞争,所以从来不施粉黛,刻意向男性靠近。后来她遇到伽椰子的案子,越查越觉得这个案子不一般,为了保住性命她辞职转作白领,身边的女人都打扮入时,她也就养成了精致打扮的习惯。警察五十岚请她到警署,向她了解当年伽椰子案的情况时,响子有这样一段心里活动:
”中川这个中年刑警,面带笑容毫无顾忌的盯着响子的身体看。那种纠缠的眼神,跟那个时候,四周围刑警们看自己的眼神一样。对女性带着一种根本的歧视、轻蔑、差别待遇及妒忌,然后,是那种出自雄性本能的性欲。这一点,没有任何的改变。“
同样地,对于远山响子的话,中川也完全不信。
远山响子是书中唯一正面对抗伽椰子的人。她带领五十岚去烧毁凶兆,消灭伽椰子,从而与伽椰子正面相对。与别人不同的是,她除了恐惧之外,还有一腔愤怒。她质问伽椰子为何要残杀无辜,于是伽椰子让她领略自己被丈夫虐杀的痛苦。同样领略了伽椰子死前地狱的,还有仁科理佳,不同的是,响子就那样死去了,理佳却同伽椰子一样生出了满腔怨恨,要去恨人,要去责怪别人,否则自己感到难以为继。也许是因为,响子是那么坚强一个人,而理佳却和伽椰子一样软弱。响子33岁也没有结婚,是因为看不上那些意志软弱的男人;理佳却和伽椰子一样,卑微地暗恋一个男生到疯魔。正如所说:”真正坚强的人才有一种真正的温柔,那些看上去温和的人只不过是软弱,这种软弱很容易转变成为阴狠刻薄。“
正如佐伯刚雄一样,许多男人在公司里做一个小职位,领一份微薄的薪水,工作繁忙却离梦想很远,于是征服不了世界的他们,觉得自己至少可以征服一个女人;拥有不了梦想的他们,觉得自己起码可以拥有一个女人。女人,仿佛是他们的一种财产。也只有像佐伯刚雄这样的男人,才会活得如此狭隘,如此残暴,如此可悲。而从不敢对丈夫说个不字的伽椰子,也终于在被虐杀之后,用菜刀从背后捅死了丈夫。只可惜这种抗争,来得太晚,只能极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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